方方土黑化以后【仲孟】【微虐】
孟章醒来时，天已经黑了。房间里一片昏暗，他常挑灯夜读的那张几案上端坐着一个他曾经最信任的人。
他费力地想坐起来，手肘却软得要撑不住。白天朝堂上面对的一番质询几乎耗尽了他剩下的最后一口气血。
这下好了，他想，这下所有人都知道他是个活不久的废帝了。
他躺着，伸出一只手来探床棱上的流苏，那细碎之物触到手又滑开，总也握不住似的。
就像自己苦心经营的一切，总也留不住一样。
他蓦地直起身来扯断那股流苏，因为起身太猛脑袋突地一疼，连胸口都泛起一阵悸痛。
耳畔响起一个低沉地声音，“王上还好吗？”
他不可置信地抬头，“仲堃仪，你怎么还有脸出现在我面前？”
仲堃仪半蹲下来与他平视，“王上，您是不是很恨我？”
孟章伸出手揪着他的衣襟，一双眼睛红得仿佛要滴出血来，几乎是咬着牙说道，“你说呢。”
仲堃仪反握住他的手，“我猜王上一定恨不得我立刻去死。”
孟章笑了，有泪水从眼角滑下，“仲堃仪，我本当你是沧海偶遇的一根浮木，期盼你能带我逃离这片苦海，结果就是这根倾注了我全部希望的浮木，带我沉到更幽暗的深海。”
他松开揪着对方领口的手，喃喃道，“仲堃仪，我宁愿从来没遇见过你。”
仲堃仪默不作声地看着面前的人，这个年仅十六岁的少年此刻如同一个垂暮老人般倚在床边，只有胸口微弱的起伏还在透露着生命的征兆。
十六岁，普通人家的孩子在干什么呢？耕田、打铁，相约三两好友郊外踏青。就是像他这样心怀抱负的寒门子弟，十六岁时也只是在学堂度过。
而孟章，十六岁便周旋于这如狼似虎的朝堂之上。
他忍不住伸手，想为他单薄的肩上披件衣服。
孟章垂着头挥开他的手，“仲堃仪，你可知我曾想过我会死于敌军攻城，会死于世族暗算，唯独没想过会死在你手里。”
“王上，你错了，”仲堃仪注视着他，“我从未想过要你死。”
孟章半阖着眼，缓缓道，“一国改姓，先王还有什么颜面存活于世。”
仲堃仪有些疑惑似的，“王上，眼下朝堂上世族勾结，城门外敌军压境，有人替你来接管这烂摊子不好吗？”他顿了顿，又道，“王上若是留恋这个位置，我便拟旨告诉他们王上身体抱恙，由我以丞相之位主持事宜。”
孟章睁开眼睛，定定地看着他，然后笑了。笑得一声比一声凄厉，伴随着剧烈的咳嗽，喉咙里有鲜血涌出。
他细瘦的手指紧扣在床棱上，仿佛要把五脏六腑都咳出来一般，星星点点的血迹溅在那人的衣襟上。
他看着那些血迹，轻轻地说道，“你拿去吧。”
“你想要的那些，都拿去吧。我不要了。”
“仲堃仪，你滚吧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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